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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家（外婆）就是个背草背篓的”。这是我从小到大听到形容我外婆最多的一句话。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，他们说外婆没上过学没文化，只会种菜、捡棉花。外婆听了也从来不生气，只会笑着回嘴：“背草背篓的怎么了嘛？”他们听后笑得脸通红五官都凑在一块儿，每次都把这当成“下酒菜”，笑得更起劲了。外婆会脸通红，把皱巴巴的衣角攥得更紧，整个人嵌在椅子里······外婆的脾气从我记事起一直这么好。 读小学的时候，每每寒暑假，老师都会安排利用假期学习一些必读经典名著，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一些文邹邹的书看完，家长在书的最后一页写上看完时间并签字。我看书写作业都是外婆陪着我。 我记得那天天气格外好，茂密的叶海随风舞动，树丫上的鸟儿叽叽喳喳，午后的阳光正好从我家窗台溜进来洒在我的书本上，温热的空气宛如一双无形的双手拥我入怀，很快，我就犯困了。这时外婆就会拿起蒲扇轻打我的背让我挺直腰杆，身体离书桌一拳的距离。“娇儿，你念给家家听”。我喜欢让外婆监督我看书，因为她不识字听不懂，我会很自信地把书念得很大声，不管字音不管生字，只管一股脑儿地念就好了。 外婆就摇着蒲扇在躺椅上听，这是她少有的闲暇时光。我一边读一边时不时地偷瞄她，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。我就迅速翻页，很快就读到了最后几页，然后更加念得大声企图把她吵醒。看她微睁双眼，我就赶忙跑过去摇着她说我读完了，让她在妈妈下班回来的时候证明我把书看完了。我后来也问过她，为什么不懂但每次还是要我念给她听，她说喜欢看我读书摇头晃脑的样子。 外婆给我买书，也从来都不含糊。一进书店，我就指着书架上老师指定的书籍，让书店老板拿下来装好，再迅速拿起我爱看的漫画书塞进袋子让书店老板一起算钱，一共35元。外婆慢悠悠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子缠了好几转的小包，拿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就开始数，正好够。书店老板打趣说：“你外婆对你真好。”外婆也总说，“娃娃喜欢的，都给买”。我问她说，买漫画书，你为什么不像妈妈一样反对，她说只要能读书肯看书怎么都是好的。我想要的很多东西，外婆都会尽量满足我。 记得有次学校组织春游，我说希望她在终点接我一起回家。到终点了，我没见着外婆，失落的情绪遍布全身。突然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叫我，在那个山坡上有个背着草背篓的人在向我招手，她站在离其他学生家长们很远的位置，远得很难发现。 我飞奔过去，一走近才看清这个矮矮的，皮肤被晒得黝黑，衣服也皱巴巴的人是我外婆。她咧着笑拧开茶壶递给我，杯壁全是黄黄的茶渍，里面装的是我小时候最爱喝的白糖水。她转身蹲下，在草背篓里放了一个小板凳，背我回家。她驼背，肩膀左右也不同高。那天她背我走了很久的路，她说不累。 外婆好像就没停下来过，打扫卫生、做饭、洗衣服，像生来就会。她生于1945年，身高一米五出头，在新疆石河子长大，挣钱是以生产队为劳作单位，做工之后记工分、领粮票、吃的糖是糖精还不是每月都有，偶尔家里来了客人吃一顿玉米糊糊也就是招待的最高标准了。在那个要先考虑温饱的年代，哪有机会看书写字，只有每天劳作补给家用，还要供孩子上学。 外婆有五个子女，一家也最多只能供一个读出去的孩子，供哪一个孩子呢？在当时是很难的选择。而我们生于当下最好的年代，受的是最好的教育，生存在最好的环境下，有最好的条件供我们大显身手。外婆她希望我多看书，替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，品不一样的人生百味，做一个有用的人。 写到这里，我也见到玫瑰花在每个不经意而珍贵的瞬间偷偷绽放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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